沧海神龙剑中痴,这是〈天阙〉第二集的副标:也是个人印象深刻的一集。
「叶小钗越来越喜欢用剑:可是看他的手法,完全没有剑路与招式……
观察他的生活行动却是懵懂无知,甚至无爱无憎。」
「叶小钗已经不认识你了──
现在的他犹如初生的婴儿一般,没有记忆、也没有意识。」
「──可是我看见他在用剑」
「那是他现在唯一会做的事」
曾经,身为人气高过老素的霹雳人气王,叶仔小钗在老观众的心目中是相当受欢迎的。而且与后来后援会动员的模式有别:他的支持度基本上来自人物的塑造与经营。在主要收视观众创建于录像带流通与第四台重播的年代,「刀狂剑痴」是观众心中很典型的一个布袋戏人物形象:有苦情的经历、后悔的人生、战胜对手的英雄事迹、同时又有面对亲人后代无力无奈的沉重感。
原本因为活跃在主在线的时间久,同时剧本上分配的位置得宜、令人有种安心感,叶小钗带给多数入坑观众的印象,略近于三国演义中的赵云:进退得体、一身是胆。 ── 不论是在怎样的情境下接触了他,大概都会很自然地累积投入的视线、进而去回头重追他的故事,慢慢发现在他出场的剧集中,霹雳是以怎样的用心去塑造一个人物、述说他的故事。
── 代行姥姥、云路天宫、欧阳世家与无敌太阳盟、南山草茅与剑庐黄花居,拜多年来不断的重播,几乎所有喜欢他的人都能娓娓道来,「刀狂剑痴」的故事、以及这名大英雄是怎么变成后代口中最怨怼的「叶仔小钗」的。 ── 那正是属于我们的年代、我们的故事。
「飞鸣山上风雨坪,终年风雨不断,但今天反常,雨停风未停──」
「虽然不幸的结局降临在你的身上,但你不能因此而气馁消沉,你应该要更加坚强、更有斗志」
「──刻在刀剑之上,响亮的名号、可惜燕渡关你看不到啊……呵呵呵」
「叶小钗,你已经尽心尽力了
─但是真可惜,你就要毒发而亡、素还真也将近气绝了。」
而刀狂剑痴的形象不复原先的踏实,主要出自二个比较明显的时间点,一个是〈江湖血路〉里,因为神医晏定邦的投药,让叶小钗的心性不复沉稳;第二个就是在被异度魔界血战擒下、改造成无意识的杀人武器。
刚好前者的断点是〈争王记〉中的神剑之争、后者的高峰(?)是〈天启〉的天剑赛事,然后一路拖宕到后来的误杀长空……
可以看到,剧组为了重塑曾经的英雄故事,为了再带给观众们过去的感动,付出了许多心力、但结果恐怕是失败的。 ── 而且这问题仍然是各家剧棚的现代进行式:诚然,戏剧能否经营长久,必然需为了凝聚观众收视、回应观众期待而努力,但这不代表套用公式就能获得成功。在上述的例子中,前者所倡是「让刀狂剑痴恢复原有的杀伐果断、再创一个传说的二十年」、后者则以一个飞扬跋扈的末日骄阳与经历相似的万古长空作为映衬,希望唤起大家对叶仔总能战胜强敌的感动……
但很遗憾,二者的尝试都不成功。
一如我们现在仍然看到的仙门少主、一如向云飞不该是铁骕求衣。
让叶小钗恢复过往快意的刀狂剑痴,这期许无论在当时的剧中戏外都有识者以为不可:更明显的其实是当时剧组想表彰老素顾全战友的用心。相形之下,即使晏定邦投药的出发点是善意的、或是编剧想努力再谱写刀狂剑痴勇者锋途的生命,也始终给人一种方向感茫然、想到哪写到哪、且战且走的未完成感。
这在千禧年前后的许多同期作品都有类似的问题:因为创作剧组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再带给观众些什么了;港漫如天子传奇、游戏如格斗天王等,都曾遭遇过老支持者出走、而新玩家刚投入就遭遇支持对象总会被人讥削「内涵不足」的敌意眼光;令人不禁慨叹。
而天剑之争乃至无可收势之招更是引爆了先前曾经种下的对立:如果是持续收视的朋友,应该会有印象,对叶仔剧中行为不满的的声音,在墨尘音枉死时就曾爆发过一波了:只是当时剧集尚称精彩、但质疑老素护短与剧组抑新捧旧的反弹从此不断。
之后的天剑之争更是处处有着按表行事的便宜感,而末日骄阳在刻画描写均不到位的情况下,更是给人带来一种对整线剧情就是为了搭建老角色舞台的肤浅印象,连带折损了老剧既有的底蕴。这之后就是近十年的低潮,一直到〈惊涛〉的开低走高,才有了老观众新朋友都满意、重新拾回高度的叶仔。
其实试着比较,〈天启〉与其说是三弦无心描写老角色,不如说是经营上失焦了:细数同期的史波浪、万古长空,甚至还有早一档的卫清风,其实都有着充分铺陈、铿锵笔力,但却在发挥上未尽完满的问题,同时又为了彰显叶仔的不同,赋予了一个「守护」作为动机对照点,但故事却是只容有一名胜利者的淘汰赛架构。而〈惊涛〉同期经营的人物也有风月莫容,但早早聚焦在剑神与轩龙的隔世对决上,对比起来,银幕前的你我容易记住哪个呢?
也许说得太多太重了,这里回到主题来:老观众们当时是怎么喜欢上叶仔小钗的?
其实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感动」:这可分为吸睛与聚焦二部分上。
「刀狂剑痴」是个传说,而传说必然有述说者:如前所述,当时所有剧集主线支线都在述说同一个故事,云路天宫的代行姥姥、黄花居的一剑万生、南山草茅的半驼废,同时还有老欧阳与普九年;这就是后来三弦在分享时提到的,以前的老剧有老剧说故事的手法,同样的手法,是不可能重现在箫中剑或是其他人身上的。
而在让大家记住这个名字后,
── 剧情开始让叶小钗挑战「不可能」;透过扣住大家的眼神、带给了大家期待──
「据我所知,金刚缩骨法练至最高段的人,是能藏身在缸中。
──而你说叶小钗藏身在照世明灯手上的纸灯内?」
「那我敲碎他双手的骨轮,这样他就无法再握剑──」
「若能飞越指天树──那叶小钗你杀死吾徒宇文天之仇,一笔勾销。」
这些对不可能挑战的积累,才是叶小钗形象的出发点:后续发展成断手断足都能接续再战、靠着意志力站起来等,其实就与因为身揹刀剑、所以要成为天下第一快剑手必然要跳战叶小钗;要封锁清香白莲的生路、必然先拦杀他最得力的左右手叶小钗一样,都是从既有印象衍生出去的、不过末节旁枝罢了……可叹这些却又在负面观影情绪下形成了新的错误印象。
剑者锋途、亲缘怪离,其实都只是叶小钗生命的一部分,也许能令他与主线产生链接、但就像「挑战不可能」只是描写的手法;化用典故但更超出了这些,才是〈惊涛〉成功重新「接续」人物形象的主因。感动,必然始自观众情绪的酝酿。而铺陈才是经营故事的正攻法;人物底蕴的经营绝非一再重复既有的桥段、述说同样的对白诗号就好,那只是令大家的感动效益递减罢了,更别说不断重复的三境界、四字诀了。
也许最近重温老剧、在巴哈上看金光、接着是半瓶醋大分享的消息,同时又有漠刀与御不凡十年后再相遇,令无邪的感触多了起来,所以提笔画下、写下了这些。
现行剧集中的支线,自然有着发行与营收上的必要考量;为了维系收视的习惯、凝聚观众的黏着,剧组在统整与编组上是很辛苦的,但我仍希望趁着最近有一些成功的尝试,同时剧情上铺陈已足,就像最近好事的死神,令人开始期待也能看见问剑孤鸣重生、继续他该有的故事原貌、这样本来已令人心死的可能。
~而在诸神境界之战的格局中,让我们多看见一些「人」的光辉与可能,也许只有一次、也许难以重现,但这样的戏剧应该也不错吧~
不然,就像悼魂棺可以变身成美型男一样,给我们一个美型化的至尊棺吧:看看这眉目五官,他们根本是老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