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烽決雜感 I ：溫柔的復仇—淺談修複式正義(1)
＂Blessed are the meek, for they will inherit the earth.＂～Matthew 5:5
（「溫柔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承受地土。」 ~馬太福音 5:5）
雖然不像朝靈闕一樣明確地闡明要探討種種社會問題，但兵烽決這一檔也帶到了許多現象值得反思，從青玉鏡的恐怖情人到雪之狼的平庸邪惡。
但其中最大的議題當屬結局的修複式正義。
｛修複式正義 (Restorative Justice) 有別於傳統以懲罰為基礎之應報式正義 (Retributive Justice)。
應報式正義創建在痛 苦與對立關係之上，藉由懲罰所帶來的恐懼，嚇阻犯罪，藉 此對犯罪產生控制力。
修複式正義則努力在恢復社會應有的 和平與信任關係，讓加害人與被害人的關係能夠修復，雙方能心甘情願道歉及接納。｝
（摘自校園法治教育之新思維：修複式正義 – 台中律師公會）
這個議題在現實各國里也有非常廣泛的討論，尤其是有過族群衝突面臨轉型正義的國家，更是一直以來爭議討論的焦點。
這其中又以南非的種族處理過程最引人注目，總統曼德拉授權、地位崇高的圖圖大主教（Archbishop Desmond Tutu）所領導的「真相與和解委員會」（Truth and Reconciliation Commission可以說是世上處理修複式正義的先驅之一。
筆者長期以來相當傾慕的作者—奧比大法官，就是其中的參與者。
奧比大法官在南非黑白種族衝突時期，雖為白人但一直站在種族性別平權立場而努力，因而被反對勢力盯上遭受多次刑求，並在一次恐怖炸彈攻擊中被炸去了一隻手臂跟眼睛。
但有這樣經歷的他，在面對刑求以及族群衝突的加害者時，尋求的卻不是傳統的懲罰式或報複式正義，而是修複式正義。
因為他要活出比他反對的人更高的價值。
｛不管我怎樣深受重創，我還是比他們優越－－我的行為和準則比他們更高尚，我的信仰深度他們無法企及，我才是真正的人類，我為正義而戰、我永遠不會變成他們那種樣子。｝
（摘自奧比.薩克思<<斷臂上的花朵>>）
其實藐風雲書寫的劇本，是傳統的應報式正義。
殺滅所有戰犯，諸惡盡歸一人，讓所有人皆可滿意的血債血償。
造成邀月仙閣重創的飛蛟，死了。
主戰派的原皇也被他殺了。
劫鏖主含冤而死，蚩蛾伏法，寂狼自盡。
引發一切的荒禘，靈識不存。
最後就是用自己的鮮血償還，由玄魁親手清算犴族的罪孽。
所有手染人族鮮血的人都被他帶走，剩下的只剩救人無數的玄魁跟荒天塵。
這是完美的復仇劇本。
看到這裡，其實也解答了筆者之前一個覺得很微妙的疑問，就是在劍風雲死後，愈者質問藐烽雲是不是有參與時，藐烽雲罕見地辯解『我沒有要殺他』。
甚至還略有指責意味地對玄魁說『是你要我儘力輔佐荒禘的』。
當時筆者總覺得奇怪，為何藐烽雲對此的反應這麼大。
看到後面藐烽雲的劇本時才恍然大悟，因為劍風雲是他計劃中將主持人猂共和的關鍵之一。
當時藐烽雲是真心要殺除談無欲，談無欲一開始就不在他最後規劃的劇本里。
中原領導階層中最能包容異族的劍風雲，是最有可能協助玄魁一起完成族群共和之人。
不管是殺除月無缺後玄魁認清荒禘為人殺滅首惡後帶領猂族，或是最後由自己作為頭號戰犯被玄魁誅殺都無所謂。
劍風雲既然能在天扇子死後仍為無辜的鱗族求和，那即使殺死月無缺，他也不會因為個人私仇而濫殺有戰爭責任外毫無罪孽的猂族。
但劍風雲死了，最保險的選擇消失了，他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差點死在自己謀畫的談無欲身上。
其實最後這一步藐烽雲可說是一場豪賭，這等謀算連玄魁都察覺，當然不可能瞞得住脫俗仙子。
如果談無欲察覺他的意圖後不是選擇幫助他，而是在他死後將風向帶往：
［一切都是藐烽雲的策畫故意讓玄魁成為英雄，好讓眾人放鬆戒心，好放縱地底嗜血的異族入侵］
那藐烽雲就全盤皆輸了。
他只能冀望談無欲深明大義不計前嫌。
但談無欲其實仍是在復仇的。
他並沒有忘記死去之人。
他對無疆侯說：『不論殺了我，或是毀滅了你自己，你的悲痛皆不會消失。』
這句話不只是在說無疆侯，也是在闡明自己的心情，也遙相呼應了他最後的抉擇。
—殺光猂族，談無欲失去的戰友也不會回來，他的悲痛也不會因此消失。
『仇恨無法創造任何價值』
談無欲要復仇，但不是向某個人復仇，不只是荒禘、不只是原皇、劫鏖主….不是所有手染戰友鮮血的人。
他要向那些人堅持的價值復仇，他要報復的對象，正是『仇恨』本身。
劇中對荒禘的制裁不是肉體的死亡而是靈識消散，其實很畫龍點睛地提示了這一點
—-代表他堅持的信念跟仇恨已經徹底戰敗煙消雲散。
看到談無欲最後的抉擇，筆者其實是熱淚盈眶的。
翠蘿寒跟夜飛天筆者認識不深，無法揣測她們對此的看法。
但若單就劍風雲，筆者相信他對這個結果會非常欣慰。
一個一生為族群共和努力、不顧自身脆弱將守護他人視作第一要務、只為堅持守護信念之人，希望談無欲放在他墳前的－－
是鮮花，還是鮮血？
是和平，還是衝突？
是生命，還是死亡？
單就劍風雲，談無欲選擇了最適合逝者人生價值的供品以慰戰友在天之靈。
他完成了最溫柔的復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