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是翻譯自黑針巫後收藏版的ARG解密出來的故事書。天命2收藏版的傳統是會附一本故事書,今年的還有其他ARG部分,前兩個禮拜完成之後結果是另一本故事書,總共8章,這篇文是第5章。兩本故事書都是以愛寇拉的第一人稱視角敘述,這篇文則是她對於光與暗對記憶操作的探討。這篇同時也是我第一次嘗試長篇翻譯,有任何建議歡迎指正。
因為這篇是兩本書的其中一章所以會有一些前後文的問題,我現在先把在這個文裡面會出現的講一講:
- Ransom:他是一位愛寇拉的密探,曾目睹大災禍時期墮落者掠奪倫敦慘案,對愛寇拉表示對寬恕光明部落一事的強烈反對。
- 愛寇拉與薩瓦拉的圍棋:在第一本書內,描述到愛寇拉與薩瓦拉的棋局。愛寇拉下了一步「非最佳解」,而薩瓦拉對此感到困惑。愛寇拉拒絕每次都進行最佳戰略來贏下棋局以探索未知的可能,而薩瓦拉堅持讓愛寇拉盡全力贏下遊戲。
ARG由r/raidsecrets解密,完全pdf檔在這裡。以下正文,文長注意,加油~

寫完了才發現沒圖
所有事物都有所鏈接。舉止怪異的機靈、Ransom的怨恨、葛萊肯號、與薩瓦拉的圍棋、光能的沉默、甚至浪客的機靈。
這些都只能代表一件事。黑暗使人記住,光能使人遺忘。
這些都跟記憶有關。記憶以及寬恕。
思考這個來自過往時期的「囚犯困境」問題:
有兩個囚犯在兩個獨立的房間接受審問。是誰犯了罪?告訴我們,說是另一個人乾的,我們就放你走。如果兩者都保持沉默,兩者皆服一年刑期。(共同利益)如果有一人說是另一人犯了罪,則該告密者被釋放,另一人則服十年刑期。(一個贏家、一個輸家)如果兩者皆告密對方,則兩者皆服五年刑期。(共同落敗)每個囚犯的選擇只有兩個:保持沉默(合作),或是告密(背叛)。兩人的選擇會產生出四種結果。
根據天真理性主義[1]這個計划行為理論學發展初期的假說,一定會導致共同落敗。絕對會。兩個囚犯背叛對方並各服五年刑期。原因如下:
對於選擇保持沉默(合作)的囚犯,如果對方選擇合作,將服一年刑;對方背叛的話則是十年。可能的結果為:一年或十年。
對於選擇告密(背叛)的囚犯,如果對方選擇合作,將被釋放;對方背叛的話則是五年。可能的結果為:零年或五年。
無論對方的選擇為何,背叛是絕對的最佳解。於是出於理性思考,兩者都會背叛對方而吃五年牢飯。即使兩者可以只吃一年,他們也會自己打破共同利益。
不過這個模擬的破綻之大,連學童都能輕易地指出。惡黨間的義氣呢?告密的最後懲罰呢?做人的正直之心呢?在計划行為理論學發展完善後,這些因素被稱為「外在因素」,因為這些並不是靠遊戲的規則就能完全描述的。
現在我們把焦點轉到演化論。那個塑造我們全部的手。演化不是甚麼簡單的生與死的零和賽局,它反而提供合作與共存的空間。但是它終究偏好能夠延長自身生存的系統。它是一個局部優化器(Local Optimizer),就像是囚犯困境問題中的玩家。它只在乎當今是誰領先。演化論是不可能鼓勵犧牲自我的利他行為的:它只能獎勵因為犧牲而獲利的一方,而且獲利者不會有自我犧牲的基因。
符合這些條件唯一的利他行為只有以牙還牙:如果你幫我,我就幫你。(想像一隻囊鼠,變異出了警戒基因。它看見掠食者時大叫來通知同伴危險,犧牲自己好讓同樣有警戒基因的親戚能夠逃命。或者只能靠幫助並依賴女王蟻的存活才能繁衍的工蟻。兩者最終的目的都是種族的自身利益。)
這樣的話,要讓演化論鼓勵利他行為不是不可能,條件是利他行為必須作用於其他利他者上。如果能有效標記其他的利他者,則這些利他者們就能夠成長茁壯。但是此時就出現了搭便車者,這種個體能夠偽裝成利他者,久到能取得來自利他者的利益。
(你人生中總共花了多少時間思考那個親切又善良的人是真心的好?還是只是為了取得上位?)
有些理論家認為倫理道德的基本概念就是誠實的利他者與偽裝者之間的競爭。利他者會找到新的方法來考驗利他主義,而偽裝者也會變出新的花樣。出於某些我不理解的原因,這被稱作為紅皇后的賽跑[2]。在這場賽跑中,跑者們必須互相競爭以獲取待在原地的機會。不是為了取得領先,而是單純的保持住他們相對於自己的對手們所擁有的進度。寄生蟲就是完美的例子:生命體必須不斷演化出新的防禦機制,而寄生蟲與癌細胞則必須不斷擊潰這些機制。生命體是源源不絕的能量,其體內的防禦機制和寄生蟲的搏鬥就是微觀的倫理道德。(紅皇后的賽跑甚至可能是有性繁殖不被天擇淘汰的關鍵。不斷混合基因是使防禦機制演進的良計。當然,紅皇后的賽跑不是唯一能解釋必須不斷適應的理論,但是先不要想那麼多吧。)
在演化論中,唯一的利益就是利己主義的利益。
但是我們並不被演化論箝制。
我們是有智能的高等生物。我們有回憶、想像力與文化。我們能夠預測我們的所作所為以及其後果,並以此來判斷抉擇,使我們能融入我們所期待的世界。我們不需要世世代代的演化就能達成這種事情。我們可以將共同利益設為座右銘。我們能說,「合作的人就是好人,背叛的人就是壞人。而且壞人會被嚴厲懲罰」。我們能說,「合作達成最大的共同利益,就能往更高的境界邁進。所以,合作吧。」
如果事情真有這麼美妙就好了。
當我們遇到背叛者時,將如何處置我們的共同利益?
有一個鄰近的村莊偷竊我們的農作物。有一個朋友請求我們幫他修屋頂,但當我們請他幫忙時他老是沒時間。有一個戀人把我們的秘密當八卦傳出去。有一個同事宣稱自己對項目的貢獻最大。
我們要遵守道德,繼續合作嗎?繼續種植作物?修他屋頂?分享兩人間的秘密?眼看他人升職?我們要把委屈吞進肚裡嗎?
大多數人會同意我們必須反擊。我們必須以背叛來反擊背叛。
於是囚犯困境問題不只適用於演化。就連高智能生物也要考慮這個難題。它能絕佳表現出個體利益不一定是群體利益。
現在,考慮這個問題:
如果兩個村莊都種植農作物,兩者皆各產出900單位的作物。如果一個村莊攻擊另一個,攻擊者總共能取得1200單位的作物,而被攻擊者則甚麼都沒有。如果兩個村莊互相攻擊,則兩者皆各產出500單位的作物,因為勞動力被轉移到戰爭上。
選擇攻擊的話,無論對方選擇戰爭或是和平,都會得到利益。出於理性思考,兩者皆會選擇攻擊。但是這兩個村莊是鄰居。他們有不只一次機會:他們每年都必須做出選擇。
這是一種改良過的囚犯困境問題:一個你知道你必須和同一個人重複進行的問題。你知道對方會記得你是怎麼對待他們的。
這就是記憶的價值。記憶對手過去的作為來影響未來的選擇。
兩個村莊同意進行合作。他們持續了五年的和平。他們收穫了自己所能種植最多的作物,而不是想要比對手擁有更多的作物。
接下來,在第六年的時候,因為一個誤會、政權更替、外在影響之類的原因,促使一個村莊選擇攻擊。它選擇了背叛。
我們該怎麼回應?
我們的回應取決於我們採取的策略。
這種問題中有許多策略,舉例來說:
無條件配合。無論對方如何出手,每次都選擇合作。這個策略能夠達成最高總收穫量,但依賴對手也選擇合作。狂戰士。無論對方如何出手,每次都選擇背叛。一定能贏過無條件配合者。在單局交手內的最佳解。隨機。丟一枚硬幣來決定該怎麼出手。以牙還牙。對手做什麼就做什麼。懲戒性以牙還牙。若對手選擇背叛,接下來連續兩年背叛。學習性以牙還牙。每次對手選擇背叛,增加你還擊的次數。記憶對於這個戰術是必要的,因為必須記住過去至少一年以上。冷酷觸發。一直合作直到對手選擇背叛,在這之後一直選擇背叛。探測。以選擇背叛起手,接下來合作兩年。觀察對手的動作決定接下來的選擇。制約。若兩方去年做出一樣的動作則選擇合作。反之選擇背叛。均衡。以兩者的總收穫量相同為目標來選擇背叛或合作。強求。以自己的總收穫量比對手高為目標來進行背叛,即使如此會造成兩者總收穫量慘烈。在這之外還有更多的高端策略,例如使用預先設置好的背叛與合作規律來辨認彼此的共謀者。現在先不理會這些策略。
最具人性的策略是某種變體的以牙還牙:傾向合作,同時適當反擊對方。一開始不動手,但是當你被攻擊時,給予更強的反擊。每次反擊要越來越強。
於是你懲罰對手的背叛。你進行反擊。不願意和解他們所挑起的紛爭,導致對方的還擊。戰爭的輪迴就此開始。
如果我們把「A」當作合作,「X」當作背叛,而且兩者都採取以牙還牙策略,則兩者多年以來的行為會看起來像這樣:
AAAAAAAAAAAA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AAAAAAAAAAA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兩者被困在無盡的戰爭中。
假設這些村莊的總收穫量本來是1800單位,在第一年戰爭降到了1200,接下來維持著1000的低產量。然而兩方都無法打破這個相互報復的循環。
唯一的出路是慈悲。二十年的戰爭後,一年的合作,自發且無理。不求回報的原諒。片面的恩惠。聲明和平。
這就是遺忘的價值。忘掉他們曾傷害過你。忘掉理性。做好正確的事。
回來這裡,如果對方因為你合作而占你便宜,你會看起來像個白痴。但是如果對方也停手,你們可以回到最大共同利益:總共1800單位的農作物。
現在想像那些農作物是活生生的人命,你就會感受到慈悲的急迫性。你需要忘記過去。
Ransom對愛利斯基尼族的怨恨是合情合理,但是惡化下去可能會將我們再次推入戰爭的循環。
葛萊肯號被邪惡的痕迹所侵擾,因為黑暗力量就在那裡,而且它記得艦上發生過的苦難。就像是月球上的夢魘,惡靈附體。
在圍棋中,勝利條件是要圍出最多的地。但是我下的是共同利益,不被圍棋規則所規定的勝利。外在因素促使我在該競爭的時候合作。給薩瓦拉一步棋的慈悲,讓我們兩人可以下一盤更好的棋。
還有浪客可憐的機靈。在好多世紀期望浪客成為能配得上守護者稱號的擁光者後,在好多世紀的失望後,他仍然選擇犧牲自己給浪客再一次機會。
這就是光能消除記憶的原因。它擊退記憶所帶來的痛苦進而打破規律。來創造慈悲的機會。
這就是黑暗恢復記憶的原因。我們必須記住我們被傷得多痛,才能避免再次被傷害。
(我記得一個黃金紀元的舊傳說:一個杏仁核異常所造成的疾病,稱作Smith-Magenis症候群。這種疾病創造出了沒有任何恐懼的人類。他們能對握著一把刀的人開口大笑。他們會嘗試跟拿刀的人做朋友,回到他們被攻擊的場所,想要再次見到那個拿刀的人。或是出於好奇心而拿起毒蛇。他們有近乎英雄的高創傷耐性,但同時也重複犯同樣的錯。他們無法學習遠離危險,或是採取緊急行動來保護自己。光能的子民確實是美妙的朋友。但是缺乏恐懼,甚至恐懼的記憶,他們沒有生存的可能性。)
這就是我所需要的消息!不是什麼文藻華麗的超因果經典——這一個會思考。慈悲與記憶。光能提供無盡暴行循環的出口。黑暗記住我們所受的傷,讓我們不會再被傷害我們的人所利用。
我們需要黑暗來避免被視光能為可利用物品的人所獵殺。
但我們同時也需要光能。光能從希望的慈悲中誕生慈悲的希望。使我們能超越理性的可能性。正因我們的行動極不理性,才能跳出理性的框架。
這就是調和光與暗的關鍵。這就是我們必須傳授的消息。
[1] Naïve Rationalism,認為所有東西,在預設上,都是可使用的想法
[2] 紅皇后的賽跑:Red Queen』s Race。典故出於愛麗絲夢遊仙境作者Lewis Carroll的另一本著作」 Through the Looking-Glass, and What Alice Found There」,中譯「愛麗絲鏡中奇遇」。
愛麗絲在鏡中盡了全力跑步,卻只能維持在原地。紅皇后告訴她,在這裡必須要加快至少一倍的速度才能到其他地方去。紅皇后的賽跑在各種領域有相似的含意。在演化生物學中,表示染色體重組的繁衍機制只剛好足夠物種在他們的環境中慢慢適應。